天完全暗下来了,姜水昌带着二弟摸黑穿过两条小巷来到姜小强的家门口,姜水昌不受姜小强父母的欢迎,因为他们认为儿子姜小强被姜水昌带坏了。所以姜水昌让二弟去叫姜小强。姜小兵不敢怠慢地先在门口喊了两声“小强”,屋里的姜小强也应了两声却不出来,姜水兵就进去了。姜小强的母亲问姜小兵是不是姜水昌让他来叫小强的,姜水兵赶紧否认,说是自己来找小强玩的,还骗她说四哥姜水昌正在家里挨父亲的训骂呢。小强妈信以为真地同意了,姜小强赶紧屁颠屁颠地跑出来,伸手就朝站在电线杆旁的影子上拍去,嬉皮笑脸地说:
“水昌哥,我就知道是你叫我。嘿,我妈这回失算了。去哪儿玩?”姜小兵马上接口说:“去毛家仓看电影,是战斗片《南征北战》。”姜小强惊喜地跳起来:“真的?可现在去已迟了,怕是只能看到一半了。唉,你们为啥不早点叫我?”“今晚不看电影,今晚叫大家来享福。”姜水昌突然改了口,装出很神秘的样子悄悄地说,“今晚我要让大家吃上最美味的鸡肉。因为明天我就要跟怀祥叔出门了,今后难得一见了。”
姜小强惊奇地问他:“水昌哥,我不明白,你明天跟你怀祥叔出门做啥?书不读了?”姜水昌沮丧地说:“我打了姜裕贵,他妈闹到我家里来了,我爸就不让我读书了,让我去跟我二舅做篾匠或跟我怀祥叔学打铜修锁,我选择了跟我怀祥叔去打铜修锁,兴许明天就走了。我走了后没个一年半载的不会回来,所以今后我们不能在一起玩了,今晚要好好聚一聚,让大家吃鸡肉,也算是你们给我送行宴吧。”“原来是这样。你爸咋是非不分呢?依我看姜裕贵就该打,你打得好,谁叫他老欺负姜山亮的。明年就读初中了,说不读就不读了,唉!”姜小强替姜水昌鸣不平。想起从今往后再也不能与形影相随的好伙伴一起厮混了,姜小强的心里有些悲凉。
“命呗。反正我不是读书的命,趁早出去闯荡江湖也好,到时我回来可以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送你,还可以给你们讲很多的故事哩。”姜水昌仿佛已在外面闯荡江湖了,显得成熟老练了许多。
姜水兵听四哥的话里要送的好吃好玩的东西没自己的分,急了:“四哥,到时候好吃好玩的你也要送我一份喽,我可是你二弟呀。”
“当然,”姜水昌摸了把姜水兵的头说,“我哪次有好吃好玩的没给过你吗?全家就你和我两个最好是不是?”
姜水兵连连点头:“是哩。我愿意跟着你,即使爸爸打我也愿意。等我稍大一点我也不读书了,就跟你出去打铜修锁闯荡江湖。”
姜水昌感动地拍了拍二弟的脑袋说:“你真是我的好兄弟!”然后他又像电影里的排长似的大手一挥说:“去把姜山亮他们都叫来好好聚一下,吃鸡!”
姜水兵觉得四哥又在蒙人,哪有鸡肉吃呢?但他不敢戳穿四哥的话,他担着心地看看鬼灵精怪的四哥有啥法子叫大家吃上鸡肉的。
姜小强也马上意识到吃鸡肉的问题了,他问姜水昌:“水昌哥,是到你家吃鸡肉吗?”姜水昌不满地说:“到你家,你妈会同意吗?所以你家和我家都不行。要找个好地方才行。”
姜小强马上心领神会地献上一计,他说:“水昌哥,就去太旺家吧。”姜太旺也是姜水昌的嫡系伙伴之一,只有他家最欢迎姜水昌他们这帮野孩子。因为姜太旺的父母早亡,四面透风的破房子里只有姜太旺和他哥姜太兴兄弟俩相依为命。姜太兴老实本分却又懒又没本事,姑娘和寡妇都看不上他,三十多岁了还当光棍,根本管不住姜太旺这个调皮鬼,姜太兴干脆撒手不管任由姜太旺折腾,姜太旺可以像头野牛似的到处乱跑甚至不回家,也可以像土匪一样领着狐朋狗友回家大闹天宫。而太兴自己也几乎每晚都去松友家打老K至深夜。所以姜小强一提太旺家姜水昌就觉得最合适不过了。姜水昌像领导似的点点头,然后提出了一些要求:“这次吃鸡送行宴必须让所有铁哥儿们都参加,否则会留下遗憾。我、水兵、小强,咱们分头去叫。”
姜水兵马上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问姜水昌:“四哥,哪些铁哥儿们你还没说,怎么叫呀。”姜小强也接口说:“是啊,哪些是铁哥儿们只有水昌哥说了算。”
姜水昌拍了下脑袋抱歉地说:“对不起,疏忽啦。咱铁哥儿们有江洪、云松、建伟和立新,当然也包括太旺。这下明白了吗?”
两个男孩点了点头说:“明白!”于是仨分头去叫铁哥儿们了。
二十分钟后,八大金刚齐聚姜太旺四面透风的破屋里,他们围坐在一张八仙桌四周,桌上的一盏昏暗的煤油灯鬼火似的飘忽不定,将八大金刚弄得像妖魔鬼怪一般。蹲在长凳上的姜水昌咳嗽了两声后,作起了开场白:
“同志们,今天,哦不对是今晚,今晚我把大家请到这儿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大家说,从明天起我不能和你们一起战斗了,我要跟我怀祥叔闯荡江湖去了。临走前和同志们告个别,想把这个告别仪式搞得隆重点,我决定请大家吃鸡肉。可是吃鸡肉要有鸡,也许同志们会问鸡在哪儿呢?问得好,是啊,鸡在哪儿呢?没鸡吃个屁呀。本来我可逮一只自家的鸡来慰问大家,当然不能让我家人知道,但现在我突然改变了主意,要去别人家弄一只来。”
姜小强马上把自家的难处摆出来:“水昌哥,我家才5只鸡,我妈要是知道了不打死我才怪哩。还是叫鸡多的人家里弄吧。”
家里养了10多只鸡的姜立新极不乐意地瞪了姜小强一眼,哭丧着脸说:“我家的鸡都生着蛋呢,我妈说我爸治病指望着这些下蛋的鸡……”
显然姜水昌对他们的托词十分不满,他不耐烦地大手一挥打断了姜立新的话,嚷道:“别找客观了,我又没让你们贡献自家的鸡。实话告诉你们吧,今晚咱们要吃的鸡,是姜裕贵家的。”
“啊?”七张嘴巴都张成一个O字,他们面面相觑,好像姜水昌叫他们去虎口拔牙,或者去火中取栗。
姜水昌笑了,装出很轻松的样子说:“怕了吧?这有啥好怕的呢?只要大家不说吃了就吃了,没事!”
姜小强大着胆子问:“水昌哥,不偷别人,偏偏要偷裕贵家,是为了报复他父母吧?”“对!”姜水昌激动地用拳头擂了一下桌子,气愤地说:“裕贵的父母让我没书读,我就吃他们家的鸡!”“是,该吃!而且不止吃一只,要吃两只!”刚才还怕会吃上自家鸡的同志们马上精神振奋,仿佛马上就有一两只鸡端上桌让他们吃了。可接下来姜水昌抛出的棘手的问题让同志们鸦雀无声了。姜水昌说:“姜裕贵家的鸡不会自己跑来,那么谁去完成这光荣又艰巨的任务呢?”沉默了一会,姜立新终于提议让姜江洪去完成,理由是姜江洪和姜裕贵关系最好,他常去姜裕贵家,熟悉姜裕贵家有利于抓鸡。姜江洪马上反驳道:“关系最好更下不了手,应该叫关系最不好的去偷。”姜水昌说:“最不好的当然是我和山亮罗。山亮这个胆小如鼠的怕死鬼就是借他一百个胆也不敢。不信把他叫来试试?”“对,该把他叫来试试。”八大金刚中有智多星之称的姜云松觉得干这种事的应该是与此有关联并得到好处的姜山亮,他强调说,“水昌替山亮两肋插刀,山亮理应报恩,现在叫他去偷裕贵家的鸡给同志们吃就是最好的报恩形式,而且他自己也能吃到鸡肉,也可算裕贵打了山亮给山亮的一种补偿吧。”
姜建伟这个马屁精马上赞同地说:“云松分析得很对,我这就去叫他。”姜水昌同意他们的观点和建伟的毛遂自荐。姜建伟得令后迅速离去。姜建伟走后大家接着讨论谁是完成此使命的最佳人选。还是姜云松脑瓜灵突然想到了姜三手。姜三手真名叫姜山寿,因他是全村出了名的小偷,民间叫小偷为三只手,姜山寿的名字言正名顺地被村民们改成姜三手了。姜云松说:“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姜三手是高手,何不请他出山?”
“这主意好!”姜水昌高度赞扬了智多星出了个好点子,兴奋极了,他说:“三手是山亮的亲哥,看在我为他弟弟打抱不平的分上也该帮帮这个忙。江洪,你快去叫三手。”“好!”姜江洪迟疑了一下说,“山亮还叫不叫?”姜水昌回答:“叫!兄弟俩缺一不可!”山亮兄弟俩几乎同时赶来了。三手一进来就惊奇地问道:“哟,今晚各路英雄都到齐了,不会是给山爷拜寿吧?嘿嘿。”他们村刚放过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电影,杨子荣和那个被称为山爷的座山雕成了这帮兄弟时常模仿的对象。姜水昌马上接口说:“还真让你说对了,今晚就是要给山爷拜寿呐。你准备给山爷献上啥礼呢?”
三手夸张地仔细地瞧了会儿姜水昌后,问道:“莫非你就是山爷?”“怎么样,不像吗?”姜水昌故意摆出一副傲慢的样子坐到了桌子上。大伙异口同声地叫道:“他就是山爷!”三手突然单腿跪地双手一抱:“山爷,请受我胡彪一拜!”大伙“哈哈哈”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姜水昌很有气度地大手一挥:“胡彪兄弟,你的联络图呢?”三手摇摇头说:“被共军抢去了。”姜水昌装出生气的样子,责问道:“那你来见我做什么?”三手突然站起来大声嚷道:“不是我要来见你,而是你派江洪小弟来请我的。我是你客人!”
“哦。我倒忘了。对不起。”姜水昌坐回了凳子,客气地招呼三手入坐,然后极友好地压低声音说:“好,言归正传。三手大哥,今有要事相求,只有你能办到,可否帮一把?”
“啥忙?只要用得着大哥,大哥绝不推托!”三手的口气听起来是个讲义气之人。姜水昌语重心长地说:“实话告诉你吧,因为裕贵欺负了你弟山亮,我替山亮教训了裕贵,结果我爸要把我撵出家门,明天就得滚蛋。想到今后和兄弟们难得一见,今晚我打算把兄弟们叫来辞别,本想搞只鸡让大家分享,可没法弄到。大家觉得只有你有这能耐,你能帮这个忙吗?兄弟们都巴望着你呢。”
三手的脸色“唰”地严峻起来,他足足沉默了五分钟。此时他望着一双双敬仰夹杂着渴望的眼睛和一张张垂涎欲滴的嘴巴,心想自己能在这帮兄弟面前表现一下简直成了英雄壮举,值!于是他一拍胸脯说:“不就是一只鸡吗?包在我身上好了,你们只管烧汤准备煺鸡毛吧。”说罢转身就走。
“慢!”姜水昌赶紧叫住他,今晚不想叫他伤及无辜,必须给他指明方向,达到既可尝到鸡肉的美味又能报复姜裕贵全家让其有失鸡之痛的目的。姜水昌认真地说:“别家的鸡都不要偷,就偷裕贵家的。裕贵家的鸡吃起来更带劲。”
“明白!”三手心里也有了给山亮弟弟出口气的快意。姜水昌让常去姜裕贵家的姜江洪描绘一下他家鸡舍的大致位置。三手听罢扭头就走了。三手一走姜水昌就招呼太旺点火烧水伺候了。这时每个人都精神抖擞地议论起吃鸡的事来,有的嘴里的口水都弄出了声,好像鸡已煺尽毛剖好肚后放在锅里烧了。只有手足之情的姜山亮在心里替哥哥祈祷偷鸡偷得平安无事。
姜水昌主动把手伸过去要与三手亲切握手,三手尴尬地笑道:“我手有鸡屎,免了。”姜水昌关切地问:“还顺利吧?”
三手还沉浸在偷鸡的兴奋中,他竟有点结巴地说:“不太顺利。江洪提供的情报有误,裕贵家的鸡舍根本不在灶头边,而是在猪栏边上。险哪,正要下手时碰巧裕贵妈进来拿东西……幸亏我及时藏进了柴堆……”
“同志们,三手同志是冒着危险才给我们逮了两只鸡,是我们的功臣。为了表示感谢,我建议赏他两只鸡腿。同志们有意见没有?”姜水昌动情地提议道。
姜水昌动情的提议马上得到热烈响应,大家异口同声地叫道:“同意!”三手见这帮弟兄对自己如此感恩戴德,感动得抱拳向大家连连致谢,虚心地说:“在下只是举手之劳,用不着如此厚待。多谢兄弟们理解和关爱。”马上就能吃到使他们垂涎三尺的美味鸡肉了,就是平时最懒的家伙此时也会变得勤快起来。两只鸡在几双勤快的小手里很快煺了毛开膛破肚成两只白白净净肥嘟嘟的肉身了。早学会烧菜的姜小强当仁不让地当起了大厨,仿佛跟两只鸡有仇似的举着菜刀乒乒乓乓地乱砍一阵,两只鸡很快变成了一大锅鸡块,浇上水盖上锅盖。这时满腔热情的主人姜太旺也在灶膛里架起木柴呼呼地燃烧起来了。就从这刻起,原八大金刚现在变成十兄弟的九双眼睛都盯住了锅盖,还有一双姜太旺的眼睛也不时地往锅盖上瞟;他们谈论的话题也都与吃鸡肉有关,嘴里的口水很响互相都能听见。心急的不时地催姜太旺添柴,姜太旺便有点生气地回应:“乱弹琴,再添火都堵灭了,看你怎么吃!”
锅里的蒸气从盖子的四周缝隙和盖板中间裂缝里往上升腾,起初是淡淡的像大寒冬从嘴里呵出的热气,渐渐的渐越来越浓,很快变成早晨的浓雾一样,而且还散发出一丝丝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香。有好几个都说快了快了,再添把柴就烂了。
姜太旺添了两把柴时姜立新终于熬不住了,拿起筷子要去揭锅盖尝鸡肉。大厨姜小强对姜立新骂了句馋猫后很有权威地说:“你以为是煮黄瓜土豆蕃薯?还早哩,没半个小时烂不了。馋死你!”
马上引起一阵哄笑声。姜立新尴尬地伸了伸舌头回到了座上。这时姜江洪极不耐烦地用筷子敲起了空碗,边上的姜云松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洪湖赤卫队》里的曲子:“手拿碟儿敲起来,小曲好唱口难开。声声唱不尽人间的苦,先生老总听开怀……”
姜水昌觉得姜云松又敲碗又唱歌的不合时宜,把兄弟们都丑化成叫花子了,况且今晚是他的辞行宴更不吉利。于是他开导唱歌的姜云松说:“这里没有老总也没有叫花子,别狗样的叫难听死了。要唱就唱杨子荣唱的《智取威虎山》。”
姜小强说杨子荣唱的曲子很多,不知哪首合适。马屁精姜建伟想了想说:“有一首我觉得很合适,就是说不上名儿,好像是这么唱的――”姜建伟停顿片刻,学着杨子荣样摆出架式来,然后吊起嗓子地唱起来:
“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甘洒热血写春秋……”虽唱得像鬼哭狼嚎,但众弟兄乐得使劲鼓掌叫好,姜江洪趁机敲起了碗,姜水昌也和大伙一样笑得很开心,他觉得这首歌是专门唱给他的,不过歌词应有所改动,他说:“建伟唱得挺带劲,今晚是我的辞别宴。对了,如果有酒就更好了,这样‘庆功酒’就可改成‘辞别酒’了,明天我就要出门了,很有可能是出远门,今日与兄弟们难得一见了。在这里我也给大家发个誓:我决不当孬种,不干出点名堂不回家!”
“好!水昌哥肯定是我们这帮兄弟中最有出息的!”马屁精姜建伟第一个叫好,大伙也跟着鼓掌叫好,还有人敲碗拍桌子,气氛相当热烈。
就在大伙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姜小强突然大喊一声:“熟了!”姜小强的这声喊马上引起了严重的骚乱,他们像强盗土匪似的一手拿碗一手握筷子冲向灶头,又像黄继光一样扑向刚揭起锅盖用筷子夹了一小块鸡丁往嘴里送的姜小强,差点把姜小强的上半身撞进锅里,幸好他及时扔了锅盖和筷子双手撑住锅边的灶头才幸免,他嘴里边嚼边含糊不清地骂道:“一帮饿死鬼,抢吧,烫死你们!”姜小强挣扎了一阵才挤出人群,他突然发现了一个秘密,哂笑道:“盐都忘放了,看把你们美的!”他从母亲那儿学了一招:盐要等菜快熟了再放味才鲜,尤其是炖煮鸡鹅鸭假如先放盐更不容易烂了。没想到他正要放盐就险些被这帮饿鬼挤下了锅。他想等他们发现了没放盐自然会停下哄抢让他补放盐的。
姜小强的估计完全错了,这帮饿鬼好像没发现鸡肉的味儿有什么不对,纷纷争先恐后地狼吞虎咽着,根本没办法制止夺命般的享受。地上不时传来“噗噗”的鸡骨头落地声。
混乱的场面让姜水昌非常失望,他高声地喊了几次“不要抢、每人盛一碗”也没人听,此时他的权威受到了严重的挑战,他气愤地将桌子猛拍了一下,桌上的一只茶杯蹦了一尺多高,把正在狼吞虎咽的饿死鬼们都吓了一跳,几乎所有的嘴巴都同时停止啃咬咀嚼,特别胆小的姜山亮和马屁精姜建伟两人用筷子夹着的鸡块同时落地。极富领导天赋的姜水昌叹了口气,然后两腰一叉地训道:“小强说了连盐都没放你们就抢了,这鸡肉是啥味儿?真不像话!如果在平时我也懒得噜嗦,可今晚是我的辞别宴,或者说是给我的吃鸡送行宴,我必须管!”
说到这里为了表示强调,他停顿片刻后非常严肃地继续往下说:“现在我首先必须在这里约法三章,今晚的吃鸡送行宴需要严格保密,一定要守口如瓶,要像《红灯记》里的李玉和一样,就是受到敌人严刑拷打也不能说。否则我们就对不起给我们鸡肉吃的三手兄弟了。假如不愿意的不仅不准吃鸡肉,还得马上滚蛋。现在就请我们举起一只手对三手发誓。”
姜水昌的“约法三章”得到全体同志们的积极响应,他们腾出一只手来举到与耳齐平的地方跟着姜水昌齐声发誓,举着左手的姜水昌念一句他们跟着念一句,像入党宣誓那样,姜水昌说:“我愿意对今晚吃鸡的事保守秘密,要像《红灯记》里的李玉和一样,就是受到敌人严刑拷打也不能说。否则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发誓完毕,姜水昌吩咐姜小强马上放盐后分鸡肉。姜小强不敢怠慢,应声从盐缸里挖了一大调羹盐撒到滚烫的锅里,然后用铁铲将盐拌均匀,再每人一铲盛鸡肉到各自的碗里,并兑现了赏给三手两只鸡腿的许诺。有人因嫌鸡肉少嫌骨头多直嚷嚷,姜水昌当场严肃地批评他们:
“鸡腿总共只有四只,除两只已奖励三手兄弟外还剩两只,我们九个人每人都想吃鸡腿,难道小强有本事让我们都满意?好啦别争了,能吃到鸡肉啃到鸡骨头就不错了!”
几个发牢骚的家伙终于被姜水昌压住了,再没人敢挑三拣四的了。今天原本混乱的局势完全被姜水昌控制住了,姜水昌的心情相当不错,他心血来潮地问姜太旺家里有没有酒,糯米酒烧酒都行。姜太旺遗憾地摇摇头说,他家偶尔是有酒的,都是他哥太兴从姐夫家里带回来的,最近他哥太兴没去姐夫家,所以就没有酒了。姜水昌很有气度地大手一挥说:“免了。我们用碗盛上水,以水代酒,为我们的友情干杯!”
十只碗都盛满了水,十个人举起十只碗互相碰了碰,齐喊“干杯”,然后一饮而尽。谁都没想到姜水昌的这个提议把兄弟们给害惨了。过来人都知道吃了油腻的肉食是不能马上喝凉水的,刚才他们吃了肥肥的鸡肉喝了油腻的鸡汤,现在又马上喝了一大碗凉水,后果可想而知。很快就有人叫肚子疼肚子难受,而且会传染似的纷纷捂住肚子要去找茅房。茅房都在路边上,他们顾不上碗里还有锅里的鸡肉美味了,因为茅房蹲位有限,每所茅房只有一两个蹲位,所以他们像刚才抢鸡肉吃一样去抢占茅房,近的茅房很快客满了,没抢到近的茅房只能去更远的地方了,有的屁眼把关不严没到茅房半路上就拉裤裆里了。姜水昌也在劫难逃,但有惊有险,他发现姜太旺的猪栏是空的,急中生智地跳入猪栏,刚落脚褪去裤子,肚里的脏物便急风暴雨似的从屁眼奔泻而出了。
由于节外生枝出现了意外,吃鸡送行宴只好草草收场。大伙儿冲出姜太旺家门急着去排解后就再也没回来,各自回家了。姜水昌和弟弟姜水兵回到家时,父亲姜培丰等他们已等得满肚子火了,要不是马上就要赶走姜水昌非赏他一巴掌不可,老七姜水兵是他最宠爱的从来不曾打骂过,他先瞪着眼问姜水昌去哪儿疯了,姜水昌没搭理他,姜水兵嬉皮笑脸地撒谎说去毛家仓看电影了。平时也爱看电影的姜培丰也没话可说了,只怪老七出去时没打个招呼害得他老等,因为拜师学艺他必须带老五姜水昌去怀祥叔家。想到老五马上要跟他怀祥叔出远门打铜修锁过苦日子了,姜培丰的口气温和地招呼老五:“水昌,不知你怀祥叔睡了没有,我带你去看看。”姜水昌一声不吭地跟着父亲摸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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