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部大院坐落在北京建国门内大街5号。1969年11月16日上午十点半,经济所和文学所全体下放人员在那儿集合,部分人还带了家属。大院主楼前的空地上,一下子来了几百号人,黑压压站了一大片。
集合完毕,大家排着队向北京站进发。一路上有人敲锣打鼓欢送,可我们心里却惶惶然。家里的房子退了,从此五口人分处三地,天南海北。未来的家在哪儿?这一去要走多久?还能不能回北京?对于母亲来讲,最担心的还是弟弟。小小年纪智力又差,到一个陌生的家庭生活,他能适应吗?那家人会对他好吗?种种问题萦绕心头,沉重而茫然。
“先遣队”兵分两路:五连(文学所)经信阳至罗山,七连(经济所)经驻马店至东岳。火车中午时分出发,次日凌晨三点多到达河南驻马店,七连大队人马在这儿下车。车站黑暗阴冷,所里几位“壮劳力”在昏暗的灯光下七手八脚从行李车上往下卸东西,然后装上卡车。人们所带之物五花八门,反正托运费由公家出,于是有人就尽量带,什么都不肯扔。居然还有带蜂窝煤和大白菜的,这可真体现了社会主义的“公私分明”!煤和白菜是自己花钱买的,扔了可惜。至于是否值得花那么多运费运往河南,进而拉到干校,则不必考虑。
陈瑞铭叔叔当时年轻力壮,膀大腰圆,大伙都亲切地叫他“狗熊”。可这位大力士硬是没拽动我们的箱子。他看了看箱子上的名字,跟母亲开玩笑说:“老张,你带的这是什么呀?这么沉!我可要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了啊!”我们心里有鬼,不敢吭声。要是被人发现下放锻炼还带这么多好吃的,扣上一顶“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帽子可不得了!
车装好后,天已蒙蒙亮。凌晨五点,人们爬上等在那里的几辆敞篷卡车。车上没有座位,我们只好站着,驶向目的地--息县东岳公社。
河南的冬季阴冷潮湿,车子开起来小风飕飕的,不一会儿耳朵就冻僵了。一路上途经汝南、平舆、新蔡、包信等地。刚开始还是柏油路,过了包信就变成泥沙碎石路,再往前走就是土路了。更倒霉的是,头一天晚上刚下过雨,道路异常泥泞,车轮很快就陷进泥里。大伙儿不得不下车,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跋涉了五六里,然后再上车。
随行家属虽说上有老人,下有幼儿,也被要求跟下放干部一样,在军宣队的指挥下,一切按照部队的做法雷厉风行,“令出如山”、“令行禁止”。一直折腾到下午两点,才到达东岳公社,这时人们已累得筋疲力尽。
经济所全体职工加上家属约300人,一下子都开过去,住宿成了大难题。当地没有现成住房,只好安排男同志住进一座棉花仓库,女同志住公社粮管所,家属分散住在卫生所、兽医院。那仓库硕大无比,坐北朝南,东西两侧各有一扇赭红色大木门。仓库本不是为住人盖的,只在高处开有几个小气窗。内部用粗木头搭成架子,再铺上床板,构成上、下两层大通铺,住进去140多人。女同志住的粮管所是几排灰砖房,六七个人一间,条件要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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